螺杆菌的故事 (1)

追捕螺杆菌

電子顯微鏡下螺杆菌面貌
圖片來源: Yutaka Tsutsumi, M.D. Professor
Department of Pathology
Fujita Health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
追捕螺杆菌的故事,可以媲美名家撰寫的偵探故事。箇中情節曲折離奇、高潮迭起,令人嘆為觀止。

螺杆菌

早在十九世紀末葉,已有不少科學家報導,在胃的黏膜內,有些形狀彎曲的細菌。這些先驅科學家中,包括意大利人貝西羅(Giulio Bizzozero)。在一九七二年,也有中國學者發現抗生素能治愈胃潰瘍。但是當時醫學界的共識是,胃內由於不斷有胃酸分泌,酸性太高,根本不可能有細菌生長。所以這些在胃內見到的細菌,只可能是胃組織切片,在製造標本的過程中的一種污染,或組織壞死後導致細菌滋生而已。大家都不重視這個發現,也從來沒有人能把這些細菌培養出來,作進一步研究。

巴利.馬修醫生
巴利.馬修(Barry Marshall)於一九五一年生於澳洲帕斯(Perth)的一個不太富裕的家庭,父親是個工匠,母親當護士。他在兄弟中排行最長。馬修於六九年入讀西澳大學習醫,並於七五年畢業。他最初的志願,是當一名家庭醫生;後來改變主意,接受培訓,想成為一名內科醫生。

當時西澳有位病理學家,叫做羅冰.華倫(Robin Warren),他在顯微鏡下看到胃黏膜內有一種杆狀的細菌。他覺得這些細菌很像「彎曲杆菌」(Campylobacter) 所以稱之為「像彎曲杆菌的微生物」(Campylobacter-Like-Organism) ─ 簡稱為CLO。﹙現在我們作胃鏡檢查時取些胃組織作活檢,檢驗其中有無螺杆菌,這種檢查,便叫做CLO-test﹚。

羅冰.華倫醫生
華倫醫生當時認為他見到的這種細菌,可能和胃的發炎有些關係。這種說法,在當時頗為離經叛道,因為這與當時盛行的「胃炎由胃酸導致」的理論大相徑庭。他的同事都對他這種說法不以為然,甚至覺得他是個怪人。

馬修醫生當時要做一項醫學研究工作,才能完成他的內科訓練,他的上司建議他試一試跟華倫醫生做一下這個「胃內的細菌」的研究,馬修同意了。

最初做研究的日子,也不是很順利。這兩位醫生,花了一年多的時間,也沒法把這些藏在胃裡的細菌培養出來,更不知失敗原因何在。當時化驗室慣例是,培養箱內如果48小時仍然沒有細菌生長的話,培養液便會扔掉。

後來,一九八二年復活節到了,實驗室也放假了。培養細菌的培養箱電源卻並沒有關掉,這樣一來,培養細菌的時間,便一下子由平常的兩天,延長到六天。到了假期結束後,他們回到實驗室,發覺細菌生長出來了!原來這種細菌,只是生長得較慢而已!

最初,這種新培養的細菌被歸屬於彎曲杆菌屬(Campylobacter)由於在胃底部(幽門部)(Pylorus)發現,所以被命名為「幽門彎曲杆菌」(Campylobacter Pylori)。當時是一九八三年,這個細菌後來於一九八九年正名為「幽門螺旋狀杆菌」(Helicobacter Pylori)簡稱螺杆菌。

能夠從胃組織內培養出螺杆菌,是一個重大的發現。但這仍未能証明該菌和胃病的關係。為了証實這點,馬修醫生作了一個大膽的嘗試。他和另一位志願者,索性把這種細菌,吞下自己的肚裡!結果兩個人都有了胃炎的症狀,再作胃鏡檢查,確定有了胃炎。他們的胃組織再經活檢,也能再培養出螺杆菌。這便証實了螺杆菌能傳染給馬修醫生,令他患上胃炎。後來的研究,更確定螺杆菌能進一步導致胃和十二指腸潰瘍。

這個發現,在醫學界給治療胃病方面,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以前的概念是,胃和十二指腸潰瘍,全是胃酸作怪。所以黃金定律是:「沒有胃酸,便沒用潰瘍」(No Acid, No Ulcer);要醫胃病,便要控制胃酸。早年用梳打粉等方法來中和胃酸。直至七十年代後期,有「泰胃美」等「特效藥」來抑制胃酸分泌,也只能在用藥期間加快潰瘍癒合,停藥後卻不能避免潰瘍復發。當時流行的觀念是「胃病是像高血壓一樣的慢性病,要長期服藥控制,不能停藥」。現在發現了螺杆菌,把細菌消滅後停藥,一年內復發率只有百份之一至百份之四。用這種清菌療法,基本上是可以根治胃病了。

馬修醫生後來去了美國,在維珍尼亞大學,繼續推廣他的螺杆菌學說,後來才返回西澳故鄉。據他自己說,是希望多些時間回實驗室做些科研:「我不想太出名了!」

他花了十多年的時間,喫而不捨地推廣,才把醫學界「胃酸導致胃潰瘍」的單一理論改變過來,令他們接受螺杆菌導致潰瘍。早期不但受人質疑,還有很多權威和概得利益者(例如出產制酸藥的藥廠)的抗拒,這些都被他一一克服了。

馬修醫生今天可說是名成利就,在國際上獲獎無數。他和華倫醫生終於在二零零五年榮獲諾貝爾獎,當年十月四日本港報章(星烏日報)報導:「有賴他們的發現,消化系統潰瘍再不是足以致命而又病情不穩的病症,現在病人只需使用抗生素和酸分泌抗化劑,就可以完全康復。」

這種革命性地根治胃病的「滅菌療法」,對胃病治療有很深遠影響,造福廣大病人,並對整個醫學界的醫治胃病的基本概念,作出「震撼性」的改變,絕對是項很偉大的成就。


參考資料:
Helicobacter Pioneers
edited by Barry Marshall, Blackwell Publishing, 2002